“喂,早点子归呀!当昼边子归来吃昼。”婶婶把一卷皱皱的毛票递给三哥。
这是三哥大学毕业后第一次赴墟。经过自家老屋前,他停下。老房子的墙上是当年村委喷的近乎褪完色的“向雷锋同志学习”标语,墙角散落着生锈的螺丝钉(据说是当年县里来人搞宣传时留下的)。三哥走上前去,在与人齐高的杂草墙角拾起一枚螺丝钉,紧紧地攥在手里。想到即将赴往中堡中学任教的自己,他牙关就上了劲,磕出咔响,立志要做一枚“螺丝钉”。
桃红又是一年春,陌上山花烂漫时,穿过那些熟悉的小村落,三哥惊得半张嘴巴:许久不出门,村舍外墙上全刷上了整齐的标语:“学习雷锋好榜样”“雷锋精神,永放光芒”。红艳艳的,像三月暖阳下盛放的红杜鹃,耀眼,催人兴奋。
墟场上大喇叭里放着《学习雷锋好榜样》《雷锋之歌》等三哥早已耳熟能详的歌曲。今朝三哥有项特殊任务,他把拿在手心的螺丝钉放进衣袋里,来到一家熟悉的文具店,走上前去。
“好久冇见咯,细老俵!"店老板见着三哥热情迎接。
“是,好久啦,上大学以后都冇赴墟嘞。”三哥的喉咙顿像生锈的螺丝钉,喑哑。
“买些什么?”
“给后生子买些笔和本子。”
“咋滴?你要当教书先生?”店老板好奇地问。
“是哩。”
“那要扁担子挑嘞,活雷锋啊,细老俵。”
三哥不语,将列好的清单递给老板。
约摸一袋烟的功夫,老板按三哥的清单,包好了文具,向邻家铺子借了根扁担,帮三哥上肩。
“看下够不够?”三哥从内袋摸出一卷他婶塞给他的毛票递给老板。
“有找!有找!”老板接过毛票快速算出找头递给三哥。
“莫找嘞!你开店吖辛苦。”三哥挑着担子往家的方向前行。看着三哥远去的背影,老板并未追上去,而是点了点头,嘴角扬起了微笑。
“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”。年,阳春三月春风里,三哥挑着"螺丝钉的梦”来到了中堡中学,一待就是八年,戏称"八年抗战"。那时学校英语老师奇缺,而三哥所任教的化学科老师有余。在校长为寻英语教师焦头烂额之时,他想到了一个“冇法子的法子”——让三哥转教英语。收到领导这“紧急通知”后,三哥倍感压力,原本英语在高考中勉强“不拉分”的他坚决服从学校的安排。他硬是像认化学元素一样,从一个一个音标开始、从一个一个单词开始,不懂就问科班出身的英语老师,不懂就听录音机……每当自己遇到难点想放弃时,三哥总会拿出那枚螺丝钉静静端详。在课后,他特别关心“落后生”,一题题为他们耐心答疑,教学相长,日子久了,“迟熄灯”便成了三哥的习惯。
“我愿永远做一枚螺丝钉”,这是三哥的爱生们赠予他的雷锋塑像上铭刻的一句话,三哥始终将其作为自己的座右铭。
“三古,恭喜嘞,入城做城里人咯”。年仲夏,不知是荷花映红了螺丝钉,还是螺丝钉闪耀了三哥的心,祝贺声萦绕着中堡中学的每一个角落——三哥入城考试成绩优异,准入武平二中任教。
揣着“螺丝钉”的梦,三哥来到武平二中播种希望。担任高一班主任的他第一天上课就迎来了一项挑战。他上课时发现一位女生老走神,似乎和别的同学面对初来乍到的他态度不一样,三哥警觉了起来……
晚风习习,清凉的白月光洒在校园里,如此深沉,如此宁静。“三哥!三哥!”突然的一阵吵杂声惊碎了三哥的美梦。“什么事?”三哥赶忙问道。
“小王一直没回宿舍,现在一点多了,我怕她……”
三哥立马想到了今早那位女生,他穿起拖鞋同几个女生跑着在校园里寻找,还有的,是三哥贴身怀揣的那枚螺丝钉。夜很静,静得只剩他们的脚步声……
“小王!小王!”大家压低声叫唤着,生怕惊醒熟睡的同学,乍暖还寒时候,最难将息。“在那!在那!”有同学将手电照向坐在车棚里的一位女孩。看到那就是头日三哥“特别关心”的女生,他立刻冲入黑暗中,借着手电的微光,发现她正在用小刀割手腕,些许血水已经凝干了。
“拿过来!”三哥使着“锈着”的嗓子喝道,一手夺过小刀,那女孩大哭起来。三哥赶医院包扎并联系家长。那夜,三哥一宿没合眼。在后来的日子里,三哥坚持“循循善诱”,用和气的语言和这位女生“心与心”的交流,主动发现女孩身上的闪光点,并给予其鼓励,还教她要做一枚“螺丝钉”,像“螺丝钉”一样饱含赤诚,坚守奉献,帮助他人。
“三哥,高考成绩刚刚公示了,你有冇看?”三年后,那个用汗水和蝉鸣浸透的圆梦六月,教务主任拍着三哥的肩膀问道。
“你班的小王考了二中状元”,未等三哥回话,隔壁班班主任抢先答道。
三哥不语,默默走出办公室,廊道墙上的一张便条映入三哥眼帘,三哥细看:
亲爱的三哥:
您好!武平二中高考成绩公示了,我看到自己榜上有名,激动万分……感谢您的坚守与鼓励,始终没有放弃我,我一辈子都会记住您……
谢谢您,“螺丝钉”。
小“螺丝钉”
小王
眺望远方,阳光热烈,水波温柔。三五学子在大榕树下弹着吉他,唱着青春的歌;运动健儿在阳光赛道上挥洒汗水,冲向六月的梦。三哥偷偷伸出食指抹去滞留眼角的小水珠,从袋子里拿出他那带着岁月锈迹的螺丝钉,愈看愈加闪亮……
多年后,武平二中“学雷锋榜样人物”表彰名录载:王三华老师,积极发扬“螺丝钉”精神,他是老师和同学心目中的“三哥”,他很平凡,但又做了很多不平凡的事......(指导老师:谢晓珍)
作者王中甲近照
第期
来源丨武平二中
检查丨喜昌
责编丨朱春华叶子
监制丨钟荣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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